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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资源怎样转化为生态资产

文/李 苑

高吉喜,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人,全国政协委员,致公党中央委员,现任环境保护部南京环境科学研究所所长。主持开展了大量基础研究和应用基础研究项目,取得了一批重要科研成果,为我国生态保护、管理、决策以及相关政策法规的制定提供了重要科学依据。

在环境污染、生态破坏严重的大背景下,生态资源作为一种资产,其对社会经济的支撑力在逐步下降。如今,生态资产的经济价值越来越为社会各界关注和研究。我们想知道,如何将生态资源转化为生态资产?如何实现生态资产的资本化,实现生态资产的良性运营?

对话人:环境保护部南京环境科学研究所所长高吉喜

采访人:李苑

生态资源丰富地区为什么会出现生态贫困现象?

■关键是生态资源转化为生态资产,转化为生态资本的研究不够。

生态资产和生态资本有何不同?

■两者的实体对象是一致的,但只有将生态资产盘活,才能成为生态资本。

记者:近年来,很多专家学者从不同角度对生态资产和生态资本开展了研究,有的学者侧重生态资产的价值体现形式,有的学者强调生态资产即生态服务价值。目前,学术界对这一概念并没有统一的认识。您认为生态资产、生态资本这两个概念如何定义才更为准确?

高吉喜:生态资产指自然环境中能为人类提供福利的一切自然资源,主要包括化石能源、水、大气、土地以及由基本生态要素形成的各种生态系统,其价值表现形态包括生态服务价值和资源、能源自身价值以及通过人类活动所提供的资源产品价值。

生态资本的概念源于国际上的自然资本(nature capital)。1948年美国学者Vogt在讨论美国国家债务的时候第一次提出自然资本,他指出自然资源资本的耗竭会降低美国偿还债务的能力。Vogt在这里所讲的自然资本是指自然资源的价值。随着这一概念的拓展,不仅包括自然资源的价值,也包含生态服务价值。1996年Daly将自然资本定义为能够在现在或未来提供有用的产品流或服务流的自然资源及环境资产的存量。R?Costanza在1997年明确提出了自然资本的概念,认为资本是在一个时间点上存在的物资或信息的存量,每一种资本存量形式自主地或与其它资本存量一起产生一种服务流,这种服务流可以增进人类的福利。

我国对于生态资本概念的研究主要是从生态系统的视角出发,当前很多研究混淆了生态资产与资本的概念,但事实上二者存在很大的差别。

生态资本是能产生未来现金流的生态资产,具有资本的一般属性,即增值性。生态资本通过循环来实现自身的不断增值,而生态资产则更多地以形态转换来体现其价值并实现价值的增值。简单来讲,生态资产与生态资本的实体对象是一致的,但需强调的是,只有将生态资产盘活,成为能保值或增值的资产,才能成为生态资本,经过资本运营实现其价值,这一过程就是生态资产资本化。

生态资产转变为生态资本需要有一个资本化的过程。生态资产通过人为开发和投资盘活资产转为生态资本,运营形成生态产品,最终通过生态市场实现其价值。生态资产形态和价值的不断变化致使生态资产不断增值,整个过程称为生态资产资本化。

区域社会经济发展中,能否实现区域生态资产存量转变为资本增量,完成生态资产的质变过程,对一个地区乃至一个国家都具有极其重要的作用。

生态资源通过资本化实现经济价值的途径有哪些?

■直接利用、间接利用、使用权交易、生态服务交易、产业化等。

记者:生态资源要成为生态资产,最终转化为生态资本,实现它的经济价值可能需要很长的一个过程。如何在这一过程中既坚持保护原则,又能够合理开发利用,最终实现保护与发展的双赢格局,是比较关键的问题。据您了解,目前生态资产资本化可以通过哪些途径实现?有哪些成功的案例?

高吉喜:目前生态资产资本化的途径主要有直接利用、间接利用、使用权交易、生态服务交易、发展权交易、产业化等方式。

直接利用就是对生态资产直接加以利用,或者对某个生态生产要素进行深度开发,生产出生态产品,将使用价值转换为交换价值,进入市场获取经济利益,以经济利益带动生态资产的保护,最终形成良性循环。浙江省安吉县对竹子的深度开发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上世纪80年代初期,作为浙江20个贫困县之一的安吉,大力发展工业造成了环境严重污染。发源于安吉县的西苕溪是太湖上游的重要支流,其上游发展的33家排污企业,每年直接排放的工业污水是1200万吨,COD排放量达3万吨,西苕溪的水变成了V类甚至劣V类。安吉因此被列为太湖水污染治理重点区域,1998年受到了国务院发出的“黄牌警告”。

2001年安吉确立生态立县以来,依托“中国竹乡”这一品牌,突出全竹利用、高效利用的战略,加大新产品开发力度,丰富生态产品的形态,形成了特有的5代竹业开发模式。第一代开发竹工艺品,比如笔筒、竹扇,第二代开发竹画、竹窗帘、竹地板,第三代开发竹饮料、啤酒,第四代开发竹碳沙发、竹碳坐垫,第五代开发竹被单、竹背心。

如今,安吉以全国 1.8%的竹资源创造了全国20%的竹产值,产品主要销往港、澳、台和日本、韩国、东南亚及欧美地区。这个仅有46万人口的县,108万亩竹林和10多万亩白茶成为全县农民收入的主要部分,分别占人均收入的60%和27%,此外,2012年吸引游客870万,旅游收入达60多亿元。

竹资源的迅速发展,在带来巨大经济效益的同时,还保护和改善了周围地区的环境。安吉县目前植被覆盖率达75%,森林覆盖率达71%,不仅荣获生态经济示范县称号,而且为中国美丽乡村建设提供了一个科学发展的鲜活样本。

间接利用是通过对生态资产共生功能的开发,在开发中推进生态治理,提升区域价值,以开发收益反哺生态建设,形成更优的生态环境。比如生态资产与房地产的整合一体化,让房地产因为生态而增值,随后投入更多资金用于生态保护。

在中国太湖流域水污染防治工作中,很多地方政府积极强化“生态就是资本”理念, 通过生态资产的资本化运作, 形成一定的房地产产业,把土地资产变成太湖治污工程的重要资金来源,最终形成了用生态资产筹措治理资金—用于治污工程—通过环境改善使生态资本增值—筹措更多资金用于生态建设的良性循环。

使用权交易是通过生态资产的使用权交易,将资产使用价值转化为交换价值,实现增值目的,从而带动生态资产保护。近年来,通过林权制度、草权制度与山权制度等改革,我国完善和建立了生态资产交易制度与市场,让生态资产所有者能够通过转让、租赁、承包、抵押、入股等形式交易生态资产使用权,盘活既有资产,实现生态资产价值的最大化。南方集体林权改革中的林权流转就是很好的例子。

怎样完善生态资产资本化的转化机制?

■加强理论研究,健全市场环境机制,完善法律体系。

记者:生态资产资本化在实际操作中可能会面临不少问题。您觉得可以从哪些方面着手,完善生态资产资本化的转化机制,逐步解决这些问题?

高吉喜:一是要加强理论研究。目前,生态资产评估是主要的热点,但并未形成多数人认可并且较为完善的统一评估标准。如何管理和进一步发展生态资产,需要明确的理论基础。因此,应该在学术研究上加强生态资产的各方面研究,为生态资产资本化奠定明确的理论基础。

二是要健全市场环境机制。生态市场环境的改善,首先需要加强对生态资产所有权管理,维护所有者权益,这是建设生态市场的前提条件;其次,提高公众环保消费意识,推动生态市场的运行。

三是要完善法律体系。由于全国生态资产分布不均匀,各地经济发展水平也存在差异,生态资产资本化的途径、模式各不相同。因此,在保证资本最大化的法律框架下,必须加强各区域环境保护立法,最大限度地发挥各区域保护环境的主观能动性,建立与市场经济相适应的法律体系。

四是政府要加强宏观调控。政府的配套政策是生态资产资本化的出路。资本具有逐利的本性,但是政府能够通过强有力的经济手段、法律手段和行政手段抵制资本逻辑的无限扩张,逐渐使经济和社会朝着有利于生态保护和改善生态环境的方向发展。

具体来说,要通过制订详细的市场运行规则和市场管理办法,加强市场监督检查,建立生态市场管理行为规范,培育公平的市场,制定有效的政策。 同时,转变投资机制,调动社会各方面的投资积极性,拓宽环保投资渠道,推动生态资产资本化的发展。此外,运用经济杠杆,促进生态资产转向社会化和市场化,促进生态资本化的良性循环。

最后,要特别强调两点:一是研究生态资产资本化,是落实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具体实践,对我国实现美丽中国的梦想具有重要现实意义;二是在利用自然资源的同时,一定要避免过度的生态资产资本化。生态保护与经济发展的双赢局面才是我们追求的目标。

记者:很多生态资产丰富的国家和地区经济却远远落后,甚至陷入贫困,随之带来生态资产的过度开发破坏。关注生态资源的保护,结果却形成了生态脆弱—贫困—保护—掠夺资源—生态退化—进一步贫困的恶性循环。您觉得,出现生态贫困现象的原因是什么?

高吉喜:不同地区原因不尽相同,但有一点必须强调的是,对如何将生态资源转化为生态资产,转化为生态资本的研究不够。为此,导致很多自然资源丰富的地区,贫困化现象普遍。

据2011年底数据,我国自然保护区面积占国土面积已达14.93%,超过世界水平。但是,保护区所处的区域有很多属于贫困地区,生态保护与经济发展的矛盾突出。分析其原因,居民在很大程度上依赖当地自然资源来维持生计,但对自然资源的利用长期处于低水平利用,没有实现生态资源的最大价值化。当地居民因而迫于生计,不得不继续开发生态资源,因此,生态资产难以保护。生态破坏反过来又导致贫困,最终陷入生态脆弱-贫困-保护-掠夺资源-生态退化-进一步贫困的恶性循环。

所以,生态资产得不到有效保护的原因之一,就是没有考虑到自然资源可以作为资本,用来增值,增加区域的经济财富。为此,我们一方面需要加大力度,保护生态;另一方面,必须将其转为资本进而增值。从学术上来讲,可称之为生态资产的资本化,即利用生态资产价值及其消费形态的转变,实现生态资产转为生态资本并长期整体收益最大化的目标,使经济发展和生态保护并行不悖,使生态保护和反贫困在现实中实现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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