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机红
(山东大学〈威海〉 中文系,山东 威海 264209)
摘 要:《荀子》“祆”字指的是祆教,荀子的主要生活时间约公元前313至公元前238年,所以祆教东进中原的时间由此可确定:至迟是公元前4至公元前3世纪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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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祆教;琐罗亚斯德教;荀子;祆
中图分类号:B98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5)02-0034-02
祆教,是琐罗亚斯德教传进中国后的称谓,相传为中亚古国大夏的琐罗亚斯德创建,公元前6世纪末大流士一世统治期间曾被定为波斯帝国的国教。此后琐罗亚斯德教的影响,由伊朗和中亚细亚一带远播中国中原,且长期对中国古代的思想、政治、经济和文化等各方面产生重要影响,所以中国古今学界都重视对它的研究。虽然近代西学东渐后学界对其研究已上升到系统的理论化高度,但目前学界仍存在有待确定性的问题,其中东进中国中原的时间问题,就是目前学界尚存歧义的问题之一。对此本文谨从《荀子》“祆”字考证和琐罗亚斯德教产生播散的时空等角度,论证祆教东进中原的时间问题。
祆教东进中原的时间至今颇有争议,概括其主要意见:一唐代说[1];二南北朝说[2];三汉唐之间说,主要是陈国灿[3]、荣新江[4]等分别从不同角度进行了比较详尽的论述。此外还有公元前传进的意见。但随学术发展,各种学说自身至今也成为有争议的问题,例南北朝说是目前已被各主要辞书收录的意见[5],它由陈垣首次提出[6];此后经现当代辞书普遍收录后就成为权威意见;目前自身也已客观变成争议问题。本文以当今研究意见为基础,主要从语言学、古文献考证和琐罗亚斯德教产生播散的时空研究等角度,对祆教传进中原的时间问题做相对系统的说明。
一、《荀子》“祆”字考
“祆”字最早出现的情况比较复杂,主要表现在古代辞书的收录和古文献典籍的使用。
现存古辞书最早收录“祆”字的是东汉许慎《说文解字》,释义“胡神也”[7],它说明祆教至迟在东汉已成为广泛流播的宗教类属之一,并为当时的学界和官方认可。由此至少可证祆教在东汉就已流传中原,固定的南北朝说因此客观有商榷的必要。虽汉唐之间说因此有了成立的条件,但也还有待于古文献典籍的进一步考证。
依现存古文献记载,“祆”字较早出现在先秦散文《荀子》等著作中。本文以《荀子》为代表。《荀子》“祆”字主要出现在《天论》篇:“天行有常,······故水旱不能使之饥渴,寒暑不能使之疾病,祆怪不能使之凶。”[8]
文中“祆”字的字音、字义等解释,古今都存在歧义:
古代“祆”字的释义主要表现在王先谦的《荀子集解》里。其解释主要有两种:一是本字法,即直接引用“祆”本字,对“祆”字不注音、字义不说明,唐杨倞、清王念孙和王先谦皆用;二是通假法,即认为“祆”字通假“妖”字,类推之“祆”音“yao”、义妖怪,《外传》用之[9]。现当代“祆”字的音、义解释主要有两种:其字音表现为,一是汉语拼音法,“祆”拼音为“xian”,当代辞书皆收录之;二是继承《外传》的通假法,译“祆”作“妖”,“祆”因之音“yao”。其字义表现为:一种依“xian”音释义“祆教”[10],另一种依“yao”音释义妖怪[11]。以上分析说明辨别古今两种“祆”字音义的关键是“祆”“妖”两字的鉴别。本文主要从文字学和荀文分析等角度进行探讨。
首先,按汉字六书原理,“祆”“妖”二字同属左右结构的形声字,其中“祆”字“示”形“天”声,“妖”字“女”形“夭”声。因此依形旁分析:“示”表示祭祀类属的宗教行为[12],“女”表示性别类属的女性专称;依声旁分析:“祆”表示专事祭天的宗教仪式,“妖”则是古代的一种迷信认识。宗教和迷信虽然同属不科学的意识形态表现,但它们本质不同,所以宗教不等于迷信,所以两字不能通假,因之“祆”不能音“妖”,只能音“xian”,字义因之只能是祆教。
其次,依《荀子》文本的自身分析。以诗证诗是自百家争鸣以来古今学者习用的一种文本解读法,本文因之以荀文证荀文,特别通过荀文修辞手法的复合使用和同义词反义词的重点使用等语言特征的分析,确定《荀子》“祆”字音义。《荀子》“祆”字主要出现在《天论》篇,本文以修辞和语法现象相对集中的引文句群内的“祆”为代表分析之。以句群整体说,3个排偶分句除首句多一“故”字和末句少一实词字外,对偶整齐严密;就各分句内部说,各以反义词构成鲜明的对比句式,3个分句内的每个字的字性、字义和功能等都明晰而祥致。其中主语“水旱”“寒暑”“祆怪”是连续排比的3个反义词性的对偶名词,“祆”的字义由此可确定:因为“怪”义指现实生活里怪异的事物,例《论语》“子不语怪力乱神”,此字古今义同;依该句的语法分析,“怪”字的反义词“祆”字的义指,应当是现实生活里不怪异的、正常的事物。所以“祆”字在此就是指当时现实生活里,已被普通大众知道和不被反对的正常性的事物,“祆”的字义和字性因此就能确定:其字义是对当时现实生活里一种常见事物的指称;其字性属中性,不同“怪”的贬义性。概括以上的比较分析,“祆”指在当时已被普通大众广为了解和正视了的一种事物,它的性质和“妖”字绝然不同,因“妖”是被普遍反对的事物。因此“祆”“妖”两字由于性质不同不能通假。由《荀子》文本的分析确定:“祆”字音“xian”;在沿袭传统的本字法和通假法中,通假法明显存在商榷之处。
综上所述,《荀子》“祆”字,指称当时现实生活里的一种正常的生活现象;依造字法“祆”和宗教祭祀有关;依字形结构祭祀的对象是天神;此类天神祭的规模和影响足以使当时中原的思想界正视,所以为了有别于当时中国中原的天神祭,就按当时的命名原理特造一“祆”字专指外国的天神;此“祆”字便是《说文解字》收录的“祆”,释义“胡神”,当今学界确认是琐罗亚斯德教,即祆教。所以“祆”的字义就指祆教。
二、祆教东进中原的时间考
虽经本文考证《荀子》“祆”字指琐罗亚斯德教,但该教东进中原的可能性和确定性还待考证。其可能性指当时世界上的确产生了它,确定性则指它能够传进中原。
关于琐罗亚斯德教产生的时间,尽管目前学界有争议,但大多数意见认为约在公元前7世纪至公元前6世纪;对于其流行时间,认为当时就传播到波斯国各地;公元前6世纪末大流士一世统治时定为国教。学界的意见说明在中原春秋末年战国时代,距离中原遥远的中亚细亚确实产生、存在一个有着完整而系统的理论、明确的教义记载和流播影响最大的宗教琐罗亚斯德教,因而该教传进中原在时间上首先有可能性。
琐罗亚斯德教东进中原的确定性则须以其东进中原的空间可能性证明,因为当时的中原和古波斯国之间,在空间上有客观的地理等因素影响交流。随着当今世界和中国考古的不断发现及近年学界中西文化交流的致力研讨,该教东进中原的空间问题已逐渐解决。当今学界认为,沟通中国和希腊之间丝绸贸易文化的媒介主要是持北伊朗语的“塞(种)人”[13];春秋战国时期秦并西戎八国,畅通了河西走廊的交通,使西戎以西的塞种人能直接进到中国中原的丝绸原产地经营贸易,世界考古学界对此多有证明,其中例巴特农神庙的“运命女神”等公元前5世纪的雕像身上的丝质衣料[14]、克里米亚半岛库尔·奥巴(kul oba)出土的公元前3世纪希腊制作的象牙版上的绘画“波利斯的裁判”中希腊女神身上穿的纤细衣料证明,“这种衣料只有中国才能制造”[15],以上说明公元前5至公元前3世纪中原和希腊的交通畅通。塞种人同时传进了中亚细亚地区的宗教风习,学界证明:(塞种人)与该教之间的联系始于琐罗亚斯德在世时[16],其中粟特人是信仰祆教的一个重要民族,“当时粟特人的宗教主要是琐罗亚斯德教”[17];粟特是商业民族,“丝绸之路上形成了许多粟特人的聚落……或是他们的重要据点”[18]。综合学界论述,该教经以粟特人为主的塞种人的丝绸等贸易,由古波斯传进中原。该教传进中原的空间可能性依此得到确定。其传进路线大致是:自中亚大夏经新疆穿过秦国统治的西戎之地直接到达中原各地。总括时空角度的研究,该教东进中原的时间的确定性能成立;而荀文“祆”字指称的就是祆教亦即琐罗亚斯德教的观点也因此能够成立。
综合上述考证,《荀子》“祆”字指的是祆教,荀子的主要生活时间约公元前313至公元前238年,所以祆教东进中原的时间由此可确定:至迟是公元前4至公元前3世纪之间。李进新认为“考古发现表明,至迟在公元前四世纪时,……祆教已经在新疆。”[19]张湘宾在其2012年的硕士论文里也证明了此说[20]。
虽然根据当代学界考证,中国的祆教至南宋已灭亡,但作为一种宗教类居,袄教依然具有丰富的研究价值。首先对袄教的影响和灭亡原因的研究,客观有启发当代学术研究的价值,因为它曾经是佛教传进中国后很长一段时间、基督教传进中国之前,对中国传统思想文化影响最大的外来教派之一;同时,袄教研究又具有相对深刻的现实意义,因为作一种古老的西学认识理论之一,袄教教义曾经由阿富汗传播至俄罗斯等广大地域,所以对它的研究,势必能有利于助动中国西部和西北边境地区的更加安定繁荣发展,促进中西文化的进一步交流,进而加快和谐世界理想实现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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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张湘宾.祆教在新疆的传播及其影响.新疆师范大学2012年硕士论文.http://www.cnki.net.2012-03.15.9.
(责任编辑 徐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