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扎西达娃后现代隐喻文本的建构
关键词:隐喻 扎西达娃 小说 后现代
《西藏,系在皮绳扣上的魂》使扎西达娃蜚声文坛,魔幻现实主义的表现手法展现了一个现代语境下的传统西藏。自此,扎西达娃又发表了两部长篇小说《西藏,隐秘的岁月》和《骚动的香巴拉》,逐渐形成了中国先锋文学中独特的西藏叙述模式,“扎西达娃的小说用鬼魂对话,神奇诡异的生活现象,轮回等等手法构建了一个神秘的西藏。……充斥着“生与死、人同鬼魂和神灵界限的突破:实践与空间逻辑联系的粉碎;主观时序的恣意扩张所形成的现实、梦幻、潜意识的混淆;神话传说与宗教信仰融合之下的原型复现;现存秩序与预感、预兆及宿命意识对立、并列的揭示;象征或隐喻的抽象还原设计……”[1]因此他被誉为“高原魔幻现实主义”的代表。
以上是扎西达娃小说在学界的基本上批评模式,越来越多的学者解读其作品的后现代主义审美特征,方秀珍在《神秘主义:从祛魅到审美——扎西达娃小说论》结尾中写到:“扎西达娃指明了神秘主义最终归宿:被科学与理性完全祛魅化之后,它只能选择识时务地退出历史舞台;而作为一种审美手段和审美对象,它既可以成为表达人们梦想的修辞手段,也可以作为一种他者文化,满足人们猎奇玩味的心理需要。”[2]她指出扎西达娃作品中神秘主义只能作为“一种审美手段和审美对象”,它有两个作用“梦想的修辞手段”和“满足猎奇心理的他者文化”。对于扎西达娃的解读,她的观点具有典型性。但是笔者对此观点持保留态度,包裹着扎西达娃的作品的神秘主义远远不止审美意义,我们似乎可以从另一各方面来揭开神秘主义的面纱,它之所以神秘是因为植根于藏传佛教的宗教文化,小说中神秘主义表达是现代藏民内在的生命体验和存在意识,他们既是现代意义上的公民,也是传统意义上的宗教文化的传承者。他们不是游离在汉文化之外的他者文化,是和汉文化融合在一起的中华民族文化,一起经历着现代文明的洗礼和蜕变。因此笔者认为,扎西达娃创作的后现代主义作品构成一个整体的后现代隐喻文本,他笔下的藏族的历史也是百年中国的历史缩影,在所谓“启蒙”话语的指引下,不断裂变发展和四处突围,力争走向现代化转型之路。
如果仔细阅读上面谈到的扎西达娃魔幻三部曲,读者可以清晰地看到融合着西藏特有神秘人文自然景观的魔幻现实主义作品,在具体的文本中体现为三个方面,一是叙事权威消解:元叙事的叙述解构策略。利奥塔说:“元叙事或大叙事,确切地是指具有合法化功能的叙事。”[3]具有合法化功能的叙事在扎西达娃作品《西藏,隐秘的岁月》中被解构又重新通过象征符号建构起来,使一部西藏现代历史充满了神秘主义,各种隐秘符号混杂在宏大的历史叙事之中。《西藏,隐秘的岁月》的时间跨度分为三个时间段,分别是1910-1927年,1929-1950年,1953-1985年,很明显这个三个时间不是连续的,漏掉了1928年、1951年、1952年这三个时期。如果翻看中国现代史我们可以发现,1928年,正是中华民国实现全国形式统一的一年,而1951年是西藏和平解放的时间,1952年中共西藏工作委员会成立的时间。从这三个作者故意省略的时间点,恰好正是西藏最隐秘的岁月。在小说文本第一部分“1910—1927年”,七十五岁的米玛老人和他的老伴察香怀孕两个月生下的次仁吉姆。她刚回走路就会跳全西藏早已失传的格鲁金刚舞,等她进入青春期以后,她必须隔几天就用冰水洗澡,否则就感觉奇痒难奈。英国人吻了一下次仁吉姆,她痛得捂住脸,在草地上打滚,她不会画沙盘,不会跳金刚舞,而自从穿上英国人留下的绿色军服后,她不再去溪边洗澡,并且到死都没有脱下来。“次仁”在藏语中的意思是长寿,“吉姆”是美丽的意思。“次仁吉姆”就是美丽古老的西藏的化身,他们正在英军入侵中逐渐破解它的神秘,它是中华民族半殖民地历史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小说文本第二部分1929—1950年,廓康村剩下的两个居民之一达郎下山了,带来了一个女人,还带了一部俄式步枪。廓康村的热闹起来,达郎有了三个儿子,还用俄式步枪试图射击迷航的对日作战的飞机。次仁吉姆在水中看到奇景,一面绣着“进军西藏”汉字的红旗,虽然她不认识那个符号,但断定是一贴神赐的偈语。这个符号象征着中华民族独立解放,成立中华人民共和国,和平解放西藏,开启历史新纪元。在小说文本第三部分1953—1985年,廓康村中的最后一位原初居民次仁达姆耗尽了生命的油灯,她发现越来越多看不懂的符号,把它们视作一串串的神秘咒语,希望用水库洁净的水冲掉那些不详的东西,阔康村变得越来越热闹。来到这里进行高原病普查的女医生,在时间的岁月中猛然发现自己的也是佛珠上的一颗。这是一段新中国成立后,特别是改革开放后,西藏经济迅速发展的历史。在历史的洪流中,“容纳着千千万万的男人和女人……”。[4]在西藏近百年来的历史变迁中,扎西达娃从次仁达姆的角度来审视历史的变化,他们只是一串串神秘的符号衍生出来的事件,从而构成宏大叙事的神话模式。
扎西达娃小说后现代隐喻文本建构第二个方面是小说的元虚构叙述模式,集中体现在《西藏,系在皮绳结上的魂》这部作品,对于这个方面的解读在学界已经达成共识,笔者在此不再赘述。元虚构的叙述模式在文本套文本中构成了一种意义张力和互文关系,在解构传统文本样式同时也重构了文本的意义。在“我”的虚构文本中的主人公姬最后和“我”一起向回走。“回”代表着藏族传统在现代的回归和复位,也意味着只有找寻最初的根,才能重塑藏族现代文明。
扎西达娃后现代隐喻文本的第三个方面体现在宗教文化生活习俗在小说文本的投影,如莲花生、金刚舞、经幡、玛尼堆、哈达、藏医等等。藏宗教文化的魅影既是文本的纹理,也是文本的底色。在小说《骚动的香巴拉》中,作者以凯西公馆的历史沉浮隐喻西藏的现代化进程。整个故事情节神秘化,夸张的事实、超现实的荒诞、神秘的传说。他在小说中着力肯定了藏医的神奇,藏医们根据沙盘划出的星象命座图测出的天气预报,比西藏电视台每晚播出用现代科学一期测出的天气预报,更加准确。“他们不仅仅是患者肉体和精神的护理者,同时也是能够对人类命运进行占卜的预言师。”[5]藏医的魔法集中体现在琼姬身上,她本来是一只千年巨蚊女王,被僧人降伏,做了他修习密法的明妃,后来转世为人。后又被著名喇嘛的弟子利用“藏医”的神奇保持她的人形,但必须坚守处女的贞操,否则就会变成原形。但她没有抵挡住达瓦次仁爱情的诱惑,最终回归到生命最原始的物质形态。可以说,琼姬成为人是佛法和藏医共同的作用。对于这样一件荒诞离奇的事件,作者的叙述是严肃认真的,甚至在藏区很多人的也会坚信这样事发生的可能性,为什么这样?也许可以用著名的人类学家布留尔的“互渗律”观点来提供佐证。“作为集体表象之一的部分人和物之间的“互渗”。……我(作者)把这个为‘原始’思维所特有的支配这些表象的关联和前关联的原则叫做‘互渗律’。”这是原始思维中“互渗律”原则也许成为人们解释这种现象可能性的依据。琼姬的变形正是原始思维在人类想象中的集中体现,这也许就是在所谓的“他者”眼中,西藏的神秘落后愚昧之处。但作者观点却截然相反,他在文中用明朗的笔调写道:“西藏人从来没有绝望过,他们怀着雍容的气度和朝气蓬勃的乐观主义精神蔑视着西方的文明和人类创造出的一堆垃圾。”[6]他们在雪域高原迎请未来佛,希望人们“彻悟,从一切无知和痛苦中获得解脱。”[6]
在此探讨基础之上,我们似乎可以这样说,一方面,扎西达娃后现代隐喻文本是魔幻现实主义和寻根文学的“合谋”,是新时期文学转型大背景下扎西达娃独特的历史思考;另一方面,正是借助后现代主义叙述策略,使人们重新认识西藏的宗教文化精神内涵,内在的生命体验和存在意识,重塑西藏形象及其承载的人文精神。因此,扎西达娃建构这一系列的后现代隐喻文本可以称得上新时期藏民族的“现代启示录”。
(基金项目:本文系2011年度四川省教育厅面上项目“康巴作家扎西达娃小说文化研究”[项目编号:11SB124]阶段性成果。)
注释:
[1]王绯:《魔幻与荒诞:攥在扎西达娃手心儿里的西藏》——《西藏,隐秘岁月》跋,扎西达娃:《西藏,隐约岁月》,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1993年版。
[2]方秀珍:《神秘主义:从祛魅到审美——扎西达娃小说论》,小说评论,2005年,第3期。 本文由wWW.dyLw.NeT提供,第一论 文 网专业代写教育教学论文和论文代写以及发表论文服务,欢迎光临dYLw.nET
[3]扎西达娃:《扎西达娃小说集》,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3月版。
[4]扎西达娃:《骚动的香巴拉》,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2001年10月版。
[5]丁由译,[法]列维·布留尔:《原始思维》,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年4月版。
[6]尹季:《世纪末中国小说的乡土意识》,广西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6期。
(李占彪 四川康定 四川民族学院 626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