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这是一首田园诗,描写的是江浙一带乡村四月的风光。作者是南宋诗人,被称为“永嘉四灵”之一的翁卷。第一次读到这首诗,竟被它纯美的田园风光所迷醉:山坡上草木葳蕤,一片青葱翠绿。江南插禾早,蓄满水的稻田里水色与天光交相辉映,满目亮白。杜鹃声声啼叫,江南的天空烟雨迷蒙。四月到了,庄稼人都开始忙农活,没有一个闲人。庄稼活像稻草垛一样堆起多高,一件接着一件,哪有做完的时候?刚结束了蚕桑的事又要插秧了。还是喜欢陕南的四月天。在形色上,它一点也不比江南差。比起翁卷的家乡来,我的家乡陕南的物候总要迟二十天左右。那是一个正在发育的夏天,像一个刚刚长大的女孩,一件件脱去青涩和单薄的外衣,骤然间显得丰满、成熟和性感。立夏一过,阳光一天比一天明媚,熏风一天比一天柔软,天空像复写纸一样的蓝。放眼望乡村,满眼是绿色,每一棵草都在开花,每一棵苗都在拔节。这时候,油菜和小麦还长在田地里,离收割还有一段时间,蚕豆和樱桃却早已摆上了农家的餐桌。芬芳的槐花一串串挂在窗外,装饰着露水明亮的家园。做秧田是一件细致活,得投进去技术和时间。正开花的紫云英被翻埋进田土里,再引来渠水沤田。阳光加热了满田的水,发酵了泥土里的生命,直到田泥变得无比柔软。这时候,退去一部分肥水,再将软泥做成一畦畦的温床,撒上草灰后再抹平。稻种的生命起初只是针尖大的一星点,在温室里长出两片叶子后方可移栽。那种农活叫“栽小秧”,是将一棵棵的小秧苗轻轻地摁进秧畦里去。栽小秧的时候,全家总动员,一幅又一幅点彩派的画作在田地里展开。最后别忘了在田头插个稻草人。麻雀嘴馋,它们虽然对那些已经生根发芽的小秧无技可施,但还得提防它们饥不择食地糟践。接下来,等待秧苗青麦子黄,割了麦子好插秧。那是一段暂时无事可做的时间,是大会战之前相对宁静的时刻。不妨到城里逛半天,归途中男人手里攥一把新买的镰刀,头上戴一顶簇新的草帽,女人腋下是一件新买的夏衣。下雨的时候,男人打了雨伞去串门,或者干脆在家睡懒觉;老人在屋檐下搓草绳,望着满天乌云盼天晴;女人在厨房里煮腊肉,裹挟着肉香的炊烟和迷蒙的雨雾永远纠缠不清。雨雾挡住我眺望远方的视线,却又将我的思念发酵到浓郁。妈妈这时候应该又在给我们做鞋垫吧,这是她每年四月坐在乡村滴雨的屋檐下必定要做的功课。她老人家这些年视力大不如前了,可勤劳的品质使她一直不肯浪费每一寸光阴。她搬个凳子坐在屋檐下,地上放个针线笸箩,伴着檐滴的声音扎进一针又一针,针针是对儿孙的牵挂和叮咛——她试图使我们的行走更加平稳和舒适。她在心里计划着哪四双是给我儿子的,哪两双是给我的,哪一双是给我媳妇的。她清楚地记得我们每一个人身体的尺码,而我们至今不知道她究竟穿多大的鞋。最喜欢是还是那句“子规声里雨如烟”。乡村四月,挥之不去的是愁情。
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